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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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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

風光大好,婁滿拽著宴尋憶去街上散步消食。

剛下九頭橋,迎面撞來一婦人,腳步匆匆也不看路,直接撞在婁滿肩上。

那婦人雙目狠狠一嗔,罵道:“年紀輕輕的不長眼啊,也不知道躲著點人。”

罵完便氣呼呼地走遠了。

婁滿輕輕冷笑,她自是不會受這種氣,更不會因為對方是凡人就讓著。微側了側身,緊挨著宴尋憶,用他寬大的衣袖遮掩住施法的動作。

一片綠葉劃去,那婦人腳底一滑,摔了個底朝天。

婁滿噗嗤一笑,拉上宴尋憶變道離開。

宴尋憶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腕,那只手根本沒用什麽力氣,松松緩緩,只需擡擡手便能掙開。

他垂眸,纖長睫羽印出兩道陰影,眼神晦暗,不過微微上翹的唇角喻示他心情不錯。

婁滿步履悠緩,偶爾賞眼瞧瞧街道兩邊攤子上,淚琳瑯滿目的精致物件。

路過碧華庭,一個算命的見她身著華貴,直起身子,揚聲吆喝。

“命裏有時終須有,命裏無時莫強求。避避小災天不管,平平安安保團圓。”

婁滿不理,算命的見她衣著華貴,不想錯過近在咫尺的財路,不得不改變策略,高喊道:“這位姑娘先別走。”

“莫要一去不回頭,大福之人本無憂,如若丟了善緣結,後悔莫遲難消愁。”

婁滿止步。

不為別的,他說話的語調倒有意思,慢慢悠悠,拉拉拖拖。

婁滿轉過身來,笑著道:“道長,我與你無冤無仇,你為何咒我?”

算命先生高深莫測地捋了捋胡須,拐彎抹角道:“貧道不是咒你,只是看你有緣,有意解解煩憂罷了。”

婁滿笑不實意。

煩憂嘛,的確有,不過除了她自己無人可解。

反正無所事事,她帶著宴尋憶折返回去。

無需讓坐,婁滿自己便端坐在道士對面,問:“你是看面相還是看手相?或者是要生辰八字?”

算命先生攤開手,一指桌子上的白玉墊,“請姑娘落手。”

婁滿依言照做。

算命先生拿出一方絲帕,正要為她蓋上。

婁滿眉一蹙,忙把手收回,不掩眸中嫌棄。

一方素帕不知被多少人蓋過......

婁滿擡頭看了看宴尋憶,宴尋憶會意,從懷裏拿出一方青色絲帕給她。

婁滿接過來,看向算命先生:“用誰的都一樣吧。”

算命先生點頭應允,笑得和顏悅色,暗裏卻腹誹千金小姐就是愛講究。

婁滿將帕子搭在自己手上,道士觸上她的脈搏。

婁滿眨眨眼。

這是看病還是算命?

她泰然自若,靜靜盯著手上那方絲帕。

半響,算命先生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沈默,他擡起手,深吸一口氣,重新把上婁滿的手腕。

眉宇嚴肅,像是急於求證什麽。

宴尋憶站在一旁,視線一直定在婁滿身上。

日光映紅穿透淺淺的瞳仁,婁滿察覺到身旁人的註視,突然擡簾,眼睛瞥著,與宴尋憶四目相對。

宴尋憶一激靈,心跳驀然漏掉一拍,雙唇微張,喉嚨卻被哽住一般,不知道說些什麽。他勉強壓住作亂的心跳,待平息完全,婁滿已將視線收回。

婁滿氣定神閑看向算命先生,笑著問:“道長可算出什麽沒有?”

算命先生收回手,端坐好,態度比剛才恭敬許多,正色道:“貧道才疏學淺,參不透姑娘的過往今後,還請見諒。”

婁滿聞言揚揚眉,多看他一眼。

原以為是個信口胡謅的江湖騙子,不想還真有些能耐。

婁滿起身,把宴尋憶拉到桌子前面,按著他的肩膀叫他坐下。

“那你再算算他呢?”

算命先生頓了頓,也讓宴尋憶也同婁滿剛才一樣,伸手給他。

宴尋憶身體一僵,木木伸出手。

婁滿還未將手從他肩上挪開,如此平常的親昵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系匪淺。

不多時,算命先生徐徐開口:“公子曾受過不少苦吧。”

“哦?”婁滿笑著。

算命先生面色難為,躊躇不決。

婁滿瞥了眼宴尋憶高束的青絲,彎唇一笑:“道長但說無妨。”

算命先生看看宴尋憶,揚首看向婁滿,“公子幼時顛沛流離,少時寄人籬下,現又......”仰人鼻息。

是乃天煞孤星。

他還算出,這白面公子年幼懵懂時,身上便染了血腥,背了人命。

算命先生心情覆雜,怎麽也想不通,看著儀表不凡,溫潤如玉的公子哥,性情竟會如此陰戾。

這話他當然不敢說。

婁滿卻尋思,怎麽講的這般可憐?以前怎樣先不提,現在她可沒虧待過宴尋憶,吃穿用度都揀極好的送。

婁滿蹙眉問:“那以後呢?”

算命先生訕笑兩聲,弱弱垂下頭。

婁滿拿出一枚金錠,啪塔一聲,擱在桌上。

“說。”

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算命先生心中一橫,道:“瞧著姑娘也不是尋常人,你可探過公子的命脈?”

婁滿搖頭,“這倒不曾,怎麽了?”

算命先生道:“公子體內有一道封印,若此禁錮若不破,一生碌碌無為,垂垂老矣。如若解破,或許會有所不同,也許會更加艱難困苦,到底如何,不是貧道所能窺得的天機。”

宴尋憶聞言臉色沈下去,黑漆漆的眼仁看似平靜,隱去心中動蕩。

婁滿悄然瞥一眼,禁錮封印?

那可真巧,和她一樣,宴尋憶體內也被下了禁錮,怪不得會落在她手裏。

婁滿笑道:“多謝道長指點。”

算命先生忙道:“不敢不敢,姑娘言重了。”

撂下金子走人,婁滿仍舊心情舒暢,宴尋憶卻一身沈重,全然沒了剛出門時的安逸。

婁滿不由問:“你之前怎麽沒和我說過,有人在你體內下了封印?”

宴尋憶嗓音低啞,茫然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婁滿不是很能理解,他自己身體裏多了一道東西都感覺不出來嗎?

對——

她忘了,畢竟宴尋憶靈根殘缺,可能真的感覺不出來。

她掉頭返回,說:“不逛了,我倒要回家看看,你體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麽。”

宴尋憶眸光情緒微妙,跟著婁滿轉回家。

如果那道士說的是真的,困擾他多年的煩憂,馬上就會浮出水面。

他靈根殘缺,修煉到一定境界,靈力就停滯不前了,見識過觸不可及的東西,又怎會甘心繼續做個凡人?

所以他把心思,放在了別人口中的歪門邪道上。

本本禁書參悟透徹,卻始終推不開那所偏僻深沈的大門。

這簡直史無前例,既能悟透,任何人都能踏進那條偏路。

他卻不行。

或許......他並非天定庸才,而是造人蒙害。

終於回到家裏,婁滿移至躺椅邊坐下。

宴尋憶站她面前,垂眼俯視,卻有在仰視的感覺。

三層絳紅金紋錦衣裙,底端用金絲勾勒出一朵朵交織盛放的蓮花。層層褶皺下,冒出一雙相同花樣的繡鞋,鞋尖鑲嵌紅瑪瑙,赤陽一照,直晃眼睛。

她這個樣子,哪裏像是清心寡欲的仙門修士,分明是身嬌肉貴,頤指氣使的高門貴女。

婁滿招了招手,宴尋憶半跪下去。

下一秒,一根微涼的手指觸上宴尋憶的眉心,與上次頭暈目眩,痛苦不堪的感覺不一樣。

眉心侵入一縷溫和的涼意,緩緩蔓延至他全身,好似清泉流過骨髓經脈,他不由松懈下來。

半響,婁滿收回手,蜷縮一下,問:“你可有什麽不適?”

宴尋憶搖頭,神情莫測,思緒萬千,又莫名冷靜,像是強壓下不安的情緒,做好承受一切結果的準備。

他問:“我體內真的有道封印?”

婁滿看著他費解:“是有道封印,不過......”

宴尋憶眼底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淩厲,問:“不過什麽?”

婁滿蹙眉,“你這封印好生奇怪,它禁錮著你全身經脈,也侵進骨髓靈亥,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封印......”

比她體內的九天鎖還覆雜。

不過......幸好不是什麽上古禁術之類的,要比九天鎖好解決得多。

婁滿蹭的站起身,匆匆去往書房,“我得去翻翻書。”

宴尋憶抿住唇,邁步跟上她。

婁滿的書房很大,打通了兩個不用的空屋子,才能放下她的三千多本書。各類都有,卷卷上品,許多還是江湖上尋不到的絕跡。

宴尋憶最開始幫她整理書房時,都不由被驚住了。

午飯沒空吃,婁滿一頭悶在書房翻書,翻了整整一下午,看得眼睛都花了,還是沒尋到關於宴尋憶體內封印的痕跡。

天色暗下來,婁滿將一本書塞到書架上,長嘆一口氣,道:“陣法封印的書籍只在這一個架子上,都找完了還沒有,你這該不會是禁術吧?”

宴尋憶面色凝重,他不知道是不是禁術,甚至不知道是什麽人,在什麽時候給他下的這道封印。

婁滿扶著桌沿坐下,又想到自己體內的九天鎖,猜測道:“會不會是你父母為了保護你,所以給你下了一道封印,你對你的父母一點記憶都沒有嗎?”

宴尋憶搖頭,“我從記事起就混跡街頭,對生身父母毫無印象。”他定定看著婁滿,低聲問,“姑娘可否能替我破除封印?”

破,怎麽破?婁滿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封印,也無法將靈力探入封印中。她道:“你體內的屏障我沖不破。”

宴尋憶眸光暗淡下去,“就連姑娘都沒有辦法了嗎?”

婁滿拿起桌上一塊糕點往嘴裏填,話音一轉道:“誰說我沒辦法?也不看看你家姑娘我走過多少路,見過多人,區區一道封印而已。”

能比她的九天鎖更難破除嗎?只是覆雜一點而已,與上古聖器九天鎖一比,不過小菜一碟。

宴尋憶聞言心中燃起希望,見她胸有成竹,心中莫名安定下來。

婁滿吃完幾塊糕點,拍拍手,甩下糕點碎渣。

“都忙活半天了,你把書房規整規整,我去歇歇。”她感嘆,“精力不行了,不如你們這種十八九歲的小夥子了。”

宴尋憶聽著她胡言亂語,有些想笑,目送她大搖大擺離開,獨自收拾一地狼藉。

書籍卷軸遍地都是,胡亂橫行,他彎腰一一拾起,整齊擺上書架。

收拾完已入深夜。

宴尋憶心緒沈沈,體內這道封印或許就是他的機會。

唯一的機會。

長夜森涼,今天的星星格外亮,卻沒有暮色中的那一雙黑烏的眼仁亮,深不見底一般,緊緊鎖著那扇透著昏黃燭光的窗戶紙。

倩影模糊,緩慢踱步。

宴尋憶目光森涼幽靜。

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,封印破除,他不再是個受人控制的廢柴,那他還會留在婁滿身邊嗎?

還沒得出結論,另一個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。

若是婁滿厭倦了他呢?

這想法十分荒唐,若在以前,宴尋憶定會嗤之以鼻,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去想。

思考良久,臉色逐漸陰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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